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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一)

高三的學生如果有寫部落格網誌的習慣,那他一定都在寫每天考了什麼、考幾分、明天要考什麼卻看不完之類的文章。
我就是那個表面上每天和考試相親相愛的高三生,實際上卻很想和考試分手。

我一個人留校晚自習,那是因為我喜歡在幽幽的書香校園裡,獨享白天品嚐不到的平靜。
風吹掠過椰子樹葉時的沙沙聲響,球場上沒有節奏、有點暴躁的運球聲,走廊上和我一樣留校晚自習的女同學歡樂交談聲,就是晚上讀書時的背景音樂。

吵死了。

我闔上明天要考的世界歷史,那德意志帝國的發展史和一堆很難記的戰爭名字,苦惱了我這個社會組的學生很久。
每一場戰爭換來歷史課本上的每一頁,殺來掠去的局面、爾虞我詐的心理戰術,暫時先讓它在我的腦袋中未完待續吧......
我現在需要的是回家休息,外面那些女的聊天也聊得太大聲了吧!
什麼哪裡的奶酪很Q很好吃,拜託,奶酪吃起來不都一樣嗎?

起身,把掛在桌子右邊的書包拎起,然後將歷史課本塞在裡頭。
用隨意的心情收拾桌面上的文具,然後把橡皮擦屑收集起來,堆得滿滿的在我掌心。
「黃彥龍今天偷吃我蛋餅,機歪。」我把橡皮擦屑全部丟到黃彥龍的抽屜裡面,然後心滿意足笑了笑。
將椅子靠進桌子,關上照亮黑夜許久的日光燈大哥大姐,然後隨手把門帶上。
我看了看手錶上的指針位置,九點零五分。
「康熙來了快播了,不知道趕不趕得上公車。」一個人自言自語是我的習慣。
才走出教室外面不久,我發現剛剛一直在聊天講話的女生,竟然只有一個人。
她有時候專心地面對著眼前的空氣微微點頭,有時又比手畫腳地描述一家知名下午茶店有多好吃,還笑得有夠大聲。

但,從頭到尾,就只有她一個人。

真的只有她一個人。
停止思考。
我搖頭快步走過,我可不想被神經病給纏上咧。

這時,我看見平時絕對禁止任何人進入的那間教室,燈是亮的。


(二)

那間教室的窗戶,每一扇都釘上了厚厚的木板,在看不到裡面的前提下,很難想像裡面擺了什麼雜物,或是生什麼樣子。
而窗戶上方的透氣小窗口,透出柔和鵝黃色、並非一般教室的那種光,這光線有點昏昏暗暗的,看起來很弱。

我牽著好奇心它的手,來到了那間教室外面。
扯了一圈喇叭鎖,喇叭鎖理所當然地鎖著。
裡面應該是沒有人的,因為這間教室的前門後門,除了上了鎖之外,還用了好幾根實心木條釘在門框上面,如此封死的絕對防禦下,不要說有學生跑進去裡面偷偷摸摸了,就連蚊子也不會笨到嗡嗡嗡去裡面找血解渴。

那,燈為什麼亮著?
好奇心它越長越大,我放下書包,想仔細尋找有沒有任何可以窺視到教室裡面的隙縫。
才找沒多久,我總覺得今天晚上的風比昨天前天大前天還要有寒意。
我頭轉向了兩側,右邊看,沒人,左邊看,也沒有人。

奇怪,我怎麼會突然有這樣子的舉動?

我不以為意,繼續和好奇心交往下去,找尋著能窺探到裡頭的縫隙。
終於,讓我在後門上,靠近門把那個位置,發現了一個五元硬幣大的小孔。
我欣然,半蹲在走廊上,然後將臉慢慢湊近那小孔。
我的眼睛快黏到了那個小孔上,如果有攝影機從側面拍攝我的臉孔,那我肯定不是恐怖片中戒慎戒恐的模樣。
眨清楚了我的眼睛,然後透過那個小孔,直視教室裡面的空間。

映入我視網膜的,是抹鮮豔的紅色。
那種紅,沒有半點曖昧的雜質摻雜在裡頭,是均勻的,充實而飽滿的紅。

這是什麼東西啊?
我又眨了幾下眼睛,發現一成不變的紅色快讓我打哈欠時,我就起立揹起書包。
什麼都沒有嘛!無聊死了,浪費我趕公車的時間。
突然,我的身體打了一陣哆嗦。

然後,然後......


(三)

我最討厭當學校的警衛了。
唉,本身是一個怕鬼的人,偏偏我被指派到的學校在晚上時又特別陰森......
反正跟昨天一樣,先別從那間廢棄教室開始。

剛來這間學校的時候,值日班的警衛老前輩就跟我說過,那間教室如果晚上的時候燈突然亮著,就先不用去那附近巡邏,可以先繞一繞別的地方,從遠處觀望它裡面的燈熄了,再去那一個區域夜巡。
我答應老前輩,聽老人言不會吃虧。
我一直想問卻又不敢問,那間廢棄教室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情,我想,等我服完替代役再跟那位老前輩泡茶下象棋,順便聊廢棄教室的故事吧!

今天晚上的風特別涼,可能是我穿得單薄的關係。

突然!

我才巡二樓教室不到幾分鐘,我就聽到了一個男學生淒厲的慘叫聲!
我拔腿往慘叫的來源跑去,幹,是往那間廢棄教室的方向!
下了二十階的樓梯,然後一個九十度的右轉,我看見......

我看見......

血跡斑斑的走廊地板,上面站著不停顫抖的雙腳。
雙腳的主人是個男學生,他的學生制服、學生西裝褲上面都是一條一條的血痕和一塊一塊的血漬。
而不斷湧出鮮血的臉孔,少了一雙用來讀書的眼睛。

眼睛呢?

就在男學生,他攤在我面前的雙手手掌心裡,一掌躺著一顆。


(四)

隔天一早我還不能睡回籠覺,因為事發當時,我是當事人。
這件事情上了新聞,一早就有警察過來案發現場,採集東西的在忙,盤問當事人的也在忙。
那個男學生沒有失血過多而死,因為我及時打電話給救護車,也學了些護理課程懂得如何有效止血,一陣手忙腳亂總算保住了那名男學生的小命。

「所以事發當時,曾先生是聽見被害者的聲音而趕來的嗎?」檢察官沒有咄咄逼人,只是拿著小筆記本和一枝筆盤問著我。
「對啊,我跑很快了。」我保持冷靜,免得檢察官誤會我是加害人就糟糕了。
「現場有無可疑的第三人?」
「沒有,我到的時候就只看到他。」
「好的,那男同學有說什麼嗎?」
這我印象可深刻的很。
因為那男同學說了一些,我從昨天到現在都還很在意的話。

「他一直說,他想要去這間廢棄教室裡面。」


後來,檢察官要求我們扳開門框上的木條,並解開喇叭鎖,好讓他進去探個究竟。
一番工夫之後,總算是把前門上的阻礙都一併解決了。
接著,我們走進去了那間廢棄教室。

裡面空蕩蕩的,什麼都沒有。
倒是有一台閉路監視器,在後門正上方逕自運轉著。

「這間教室為什麼會有監視器?」檢察官指著該台監視器。
「這......我去調一下畫面來看。」
「我也跟著。」


我們步行到了警衛室,然後調出了那廢棄教室裡的監視畫面。
我心想,奇怪為什麼前幾天值班的時候都沒有錄到這地方的畫面呢?
算了,我趕緊操作著監視系統,快轉到昨晚案發前的影像。

八點十五分。
畫面很黑很黑,就是很黑很黑。

八點三十五分。
畫面依然很黑很黑。

八點五十五分到五十九分這段時間裡,監視畫面總算出現了變化。
裡面的電燈一盞一盞地打開,每一分鐘就開一盞。
但畫面還是有點黑,完全看不清楚畫面裡面到底有什麼人,是誰打開了電燈。

然後......
我罵了好幾聲的賽你娘,整個人退到警衛室外面。

閉路電視的畫面停格在九點零五分。

廢棄教室裡面的燈全都亮了。

後門那裡,一坨擁有女人身形的「人」彎著骨頭凸出一截的腰,用她蒼白到沒有血色的臉緊緊貼著後門。
她將那充滿血絲的眼睛異常凸起,並將它直截了當地塞進後門門把上,那一個五元硬幣大的小孔裡面...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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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柿子蔡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